随着她的话音落下，那只散发着碧绿和银辉的大手印猛地一握，将九龙丹鼎的九头龙首握住，那九头龙首之中喷吐而出的神光和烈焰都被震回九龙丹鼎之中，引起了九龙丹鼎的震动。

“合！”

春长老猛地站起身，驾驭坐下九叶玉莲从半空中飘落而下，朝着九龙丹鼎镇压而去，不过呼吸之间，已至九龙丹鼎上方。

“轰隆——”

当九叶玉莲落在九龙丹鼎之上之时，一股狂暴的元气波动席卷着四面八方，所有人都被震得身躯一晃、神情恍惚。

等待如同薄雾般的元气散去之后，他们才回过神来，朝着下方的九龙丹鼎望去。

春长老重新坐在九叶玉莲之上，双手捏印，闭着双目，口中念念有词，似乎是在唱诵着古老的法咒一般，又如同古佛在低吟梵语。

丹塔众人没有一个听得清楚，更不解其意，如闻天书圣经。

但没有人敢出口打扰，全都是屏气凝神地在聆听，尽管听不懂。

大概一柱香之后，春长老身上散发的元气融于天地，座下的九叶玉莲散发而出的银辉猛地亮起漫天白光，只一瞬间，便盖过了丹塔的熊熊烈火。

不过此持续了眨眼的时间，那道漫天白光就消失不见。

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，等到重新睁开眼看的时候，春长老却已经不在九龙丹鼎之上，而是重归丹塔之首的位置，身躯之上又被淡淡的澄净银辉给笼罩，似乎是天外玄女，令人不见真颜。

“大长老，成功了吗？”有人注意到九龙丹鼎不再暴动，而重新归于平静，又见到春长老的神仙手段，心中有些激动，不禁问道。

众人闻言，同样目露希冀的光芒，抬头看向了春长老的方向。

“嗯！这一次多亏诸位齐心协力，为我丹塔山争得了一线曙光。”春长老轻笑一声，说道。

“呼——”此话一出，丹塔诸位长老弟子皆是长呼了一口气。

这一次的合力炼丹实在是耗费他们太多的精气神了，若是还没有成功的话，他们实在是无法接受。

“敢问春长老，不知此次炼丹，炼丹是哪一品阶的宝丹，而适才凝丹就是几品？”又有人在这时开口问道。

“是啊春长老，这次我等合力炼丹，却是连炼制何等宝丹都不知，心中甚是好奇啊！”

“不错，而且我等合力炼丹竟然都需要耗费如此大的精气神，且无法保证必定能够炼制成功，实在是深感震惊。”

随着第一个问题的发起，不断有人开口追问。

春长老座下九叶玉莲微微湛光，银辉骤然亮起，所有人再一次地被银光眩晕，少时睁眼，便见到身前有一片莲叶托着一颗樱桃般大小的丹药，丹药呈赤红色，细细而看，丹身竟有张婴儿般的面容。

春长老微微一笑，答非所问，说道：“大家合力炼丹半月之久，神魂受损颇重，这次一枚元婴丹，对于大家的神魂很有补益。至于……大家适才所问，过不了多久大家就会知道了。”

众人眼中明确露出失望之色。

但是春长老乃丹塔山的第一人，谁也不敢再追问。

不过好在炼丹也不是毫无所获，至少春长老赠送的元婴丹就很是不错，这种丹药一般都只有元婴境的大修士才能够炼制而出，因为这一种丹药所需的一种药材就是元婴境大能的元婴之气。

元婴之气只有达到元婴境且修炼出了元婴的炼丹师才能够炼制，乃是修真界极为受欢迎的丹药，因为可以养魂蕴魄，不管是对于武道修士还是炼气士，都有着无法拒绝的诱惑。

因为每一重境界的突破，都需要修士自己的神魂为辅，若是神魂孱弱，突破修为的时候，很容易魂飞魄散，陨灭当场。

若是一时用不上，也可以去进行售卖。

元婴丹可是地阶宝丹，可以换取的宝物可谓是不计其数。

而现在春长老直接随手送下近百枚元婴丹，真乃大手笔。

但也有一些心思缜密之人，想到了一些常人所想不到的事。

春长老突破元婴境不久，就能够炼制元婴丹，那岂不是说春长老修为不是元婴初期，达到了更高的地步？

当然，还有一种判断，就是春长老此前就收集了不少元婴丹。

后者更容易令人相信。

若是前者，那实在是太恐怖了。

初入元婴就能够达到这个地步，那春长老的真实修为战力，那得强到什么地步？

元婴中期，还是后期？

嘶！

不愧是潜龙宗有史以来最惊才绝艳的奇女子之一。

怪不得当年能够与镇压一个时代的不动明王相提并论。

春长老离开丹塔之后，便来到了丹塔山下辖的一座常年被云烟给遮拢的山峰之上。

“幸不辱命！”春长老对身前的那一道佝偻的身影说道，言语很恭敬，像是弟子见到师父一般。

“辛苦了。”佝偻人影笑道，接过了春长老递过来的檀木方盒，然后鼻翼一动，嗅了一口盒中飘散而出的丹气，眼神很是诧异地看着春长老。

佝偻老头点了点头，笑呵呵地说道：“被困数百年，一朝解枷锁。惊春，你当年的争强好胜的心境彻底变了啊……看来这也是一件好事，否则以你的性子，绝不可能会这么快触摸到这个境界的。我原以为还需要一段时间你才能达到这一步。没想到你总是给老头子我惊喜啊。不错，不错。不枉当初我亲授你‘造化回春手’。你没有辜负此术！”

春长老眼角微翘，朱唇淡笑，说道：“煜尊谬赞了。若无当年的教导，弟子恐怕不知何时才能踏足这个境界。”

原来佝偻老头就是煜尊。他闻言呵呵一笑，说道：“可惜老头子我已经是风中残烛，不能再教导你了。不过以你的资质和数百年磨炼的心境，假以时日必将超越我，我也教不你什么了……现在也就只能骗骗那个小家伙了，在他面前我还是能够‘装模作样’糊弄一下的！”

“煜尊对他很是看重？”在春长老印象之中，煜尊一向自视甚高，当年自己求学，想要拜入他门下，都被他严词拒绝，称天赋差了点。但是眼下煜尊却对一个连丹田气海都没有觉醒的弟子如此煞费苦心，实在是令她有些惊异。这岂不是说那个弟子的天赋还在她之上？

春长老一向骄傲，若是以前的心性，恐怕难以接受，势必要闹得比试一场才肯罢休，不过被困数百年，心境蜕变，早已不再是当年的那个争强好胜的女子，而是无数人眼中的大人物了，心生惊讶已经是很令她感到触动的了。

邋遢老头笑眯眯地说道：“算是吧，那小子挺对老头子我胃口的。”

春长老默然片刻，说道：“他真的能在不久之后的内门试炼大比之上力压所有对手，让我丹塔山不被挤下七大脉吗？”

“拭目以待吧！”邋遢老头神秘一笑，“你就算不相信那臭小子，也应该要相信路明嘛……”

……

丹塔山，酒峰。

这座四面环水，常年累月被缥缈烟雾给遮拢的山峰，在潜龙宗的地位极其特殊，更是给无数人一种神秘之感。

因为这一座看似平常无奇的山峰之上住着一个超凡脱俗的老人。

酒峰顶上建有一个八角亭台，其时夜深，天穹不见皎洁的月光，唯有散碎如同米粒般的星辰在俏皮地眨着眼睛。

王炎一个人正站在亭台之中，凭栏远眺，极目望去，只见星光下大海波涛如怒，连绵起伏不绝，有如苍龙游弋水中，他眼神极其复杂地看着峰顶下方的一望无际且深不见底的幽海。

借着点点星光，一道道浪潮若隐若现，如同是那人生一般，起伏不定，更有种神秘之感，令人很想跃入海中，尽情探索命运的轨迹。

“这么晚了，不睡觉，也不修行，一个人跑到这里……在想什么？”

一道低沉的声音，打破了这股安静。

王炎立时一惊，他竟然察觉不到任何气息，却有人的声音传来。

王炎猛地转过身，循声望去，碎星残光照耀出一张警惕的脸庞。

但他见到从右身后侧走出的那人后，转瞬间松了口气，继而恭敬作揖行礼说道：

“原来是师父您老人家啊......这么晚了您老人家不睡觉，怎么有兴趣来这里啊......吓到弟子我了。”

接着，王炎略带疑惑，他印象之中，师父晚间都在千年寒潭那边，躺在青竹椅上，饮酒望月。

而今夜却离开了那边，不禁脱口问道：

“师父今夜来此，可是有要是需要弟子去做？”

老人正是东方煜这个爱喝酒的酒鬼老头，只不过此刻的东方煜却没有躺在青竹椅上，而是挺着单薄的身躯，站在王炎的右侧，尽管他努力挺起身躯，但还是略显佝偻。

“你小子啊……”

东方煜手提烂酒葫芦喝了一口酒，微微眯起眼，看向了峰顶之下的那片幽静的海面，以一种王炎从来没有见过的语气说道：

“老头子我虽然老了，眼睛不好使，但这颗道心却还是透亮的，自从你小子拜老头为师之后，我便看你时常皱眉，定然是心中藏事，今夜大浪滔滔，星海微寒，我从寒潭那边见你独自一人来到这观海亭，看着远海怔怔发呆……而当下，独你我二人与天地沧海......”

王炎闻言，自然是知道老头子的言外之意，也难得见到老头子这一种正经的模样，心中不免动容，很想要将这一段心事都告知，可是临了开口之时，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是好，只得在心中轻叹一声。

良久口中长吁出一口气，摇了摇头，轻声说道：

“师父勿怪，实在是弟子有些话……一言难尽。”

说什么呢？

说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，说自己来这里修行，只是迫不得已？

说自己早晚有一天要回到原来的家乡？

说，有什么用吗？

东方煜见到王炎这幅踌躇模样，又听到后面所说之语，也不强求。

转过身，东方煜看了一眼王炎，最后说道：

“正所谓知徒莫若师，徒弟心中有心事，做师父的，又如何不知，但你不愿说出口，我尽管是你的师父，也不会强迫。老头子对你也只有一个要求，不管经历过什么事，不管最终走到了怎样的高度，都不要忘记也不能忘记，最初修道的初衷。

“你师公，也就是老头子我的师父曾经跟我说过这么一句话。

“我辈修士，修的是天地正道，走的是光明之路，修道是什么？修道是不怕事，也是不惹事。”

王炎听了这一番所说，眸中一热，眼中都隐隐有了水波荡漾，他当即躬身深深一拜，说道：“师父告诫，弟子没齿！”

承受了王炎的躬身一拜后，东方煜深深地看了一眼王炎。

酒鬼老头饮了一口酒，向后退了两步，斗然喝道：“王炎！”

王炎瞬间心神激荡，如同被天神敕令，直愣愣地看着眼前老人，他从来没有见过老人露出过这般威严，这般盖世的气魄，从来没有，印象中，老人只是一个爱喝酒，爱睡觉的人，看起来弱不禁风。

但是现在，眼前这个身材瘦弱，满头霜雪的矮小老人，却是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气势，像是一尊天神就站在你的面前，要你磕头朝拜！

王炎咬紧牙关，身躯与心神感觉到了一股极强的压迫力，像是有一尊大山压在自己的头顶，即将要坠下，而自己将要粉身碎骨！

“拜入本尊门下，已有一段时日，却是从未教你真正有用的本事，现在，我便教你一式，此曰为‘破神’。

“‘破神’是什么？神意就是无所畏惧，就是神挡杀神，不可敌！

“王炎，你心中可有所谓神仙？！”

老人像一头雄狮一般注视着王炎，每一句话，如同春雷般炸响在王炎的耳窝之中，经久不息，炸得王炎头晕脑胀，心神快要崩溃。

“不……知道......”

老人哈哈大笑，似乎是很满意，旋即又庄肃起来，说道：

“天下修士多如过江之鲫，一个个修行，都是为了所谓的成神，飞升成仙，其实孰不知，这种修士，最是无法成神，更无法飞升成仙。

“你可知其中真意？”

王炎牙齿打战，咯咯作响，躯如筛糠，说道：“弟子……不知。”

“因为他们心中有神，所以无法成神。

“因为他们心中有佛，所以无法成佛。

“因为他们心中有魔，所以无法成魔。

“因为他们心中有仙，所以无法成仙。

“因为，他们已经忘记了自己是个人，而不是什么所谓的神、仙、魔、佛，所以他们终其一生，都无法问鼎大道，都无法成就至高！”

老人有些不高兴的样子，脸上尽是不屑。

“心中有这个所谓的神仙，如何成神仙。”

“所谓破神，就是破的心中神，心中神破，大道方成。”

王炎不明所以，听得云里雾里，他感觉自己就是一头笨牛，实在听不懂老人口中的“琴音”。

老人却是不在意，一脚踏出，摆出一个古朴的拳架，很简单，但，就是拳架摆出的那一瞬间，老人的气势，直冲云霄，轰散了四周灰雾，观海亭下的那条大江，一道道水柱冲天。

“你修行武道，你淬体武躯，你练习拳法，你不屈不挠，现在，回答我，你，有没有一往无前的勇气与虽死无悔的决心？！”

老人的声音再一次炸响在王炎的脑海之中。

但是这一次，王炎却没有任何犹豫，大吼道：“有！”

“好！就等你这句话。”

老人点头，双眸宛若两轮大日，背后像是有一尊天神法相显现。

“吃苦耐劳，潜龙在渊！”老人一拳轰在王炎的左腿膝盖上。

“我辈修士，想要一直往上走，在修行的路上越走越万，靠的，最重要的，不是什么狗屁天赋，什么狗屁法宝，什么狗屁背景。”

又一拳，轰在王炎的右腿膝盖上。

“靠的是一颗心，一颗与天争、与地争、与天下修士争，最后与自己争的心，这颗心在，大道就在，心不在，道无路！”

再一拳，轰在王炎的腹部。

“而‘破神’，破的就是一切所谓的成神做祖，所谓的飞升成仙。记好了——天地怒，不足惧；神仙怒，不足畏！”

最后一拳，轰在王炎的天庭。

王炎的身体之中，登时发出一连串的噼里啪啦的声响，浑身疼痛，极其难忍，他七窍流血，眼看就要无力地跪下。

“站起来！不许跪！”老人声音雄浑，如同天神震怒。

王炎死死咬着牙，尽管他的双腿颤抖，尽管他全身骨头被打烂，但好像就是有一股气，在支撑着他，他没有跪下去，还站着！

“下次，不管遇见谁，不管面对的敌人有多强，哪怕是迎敌漫天神魔、诸世仙佛，也不能跪下，一旦跪下，这口气就散了，一旦散，那么你的大道之路就会彻底崩塌，要视他们如无物！”

“这就是‘破神’！神破，道通！”

王炎看着老人，如见天神，眼前的这个人，简直就是天下无敌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