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第一个问题,何为炼?”
“何为炼?”
所有人的心中都不由自主地说道。
王炎心中同样如此想着,什么是炼?这是什么意思?
邋遢老人高声道:“有人说,炼丹就是开炉取火,采药去渣后融之;我嗤之以鼻,深不以为然!”
“我认为!炼丹最重要的就是炼心,想要成为一个优秀的炼丹师,则首先要炼的不是什么天材地宝,什么奇药宝草,这些统统都是垃圾!真正要成为一名合格且出类拔萃的炼丹师,都需要先炼一炼自己的心,只有将自己的心炼到心无外物的时候,才能够真正地做到以天地为炉,以万物为药,炼出一炉造化神丹,才能够成为悬炉济世的大炼丹师!而非仅仅局限于炼一些什么天材地宝,炼一些狗屁不是的东西!更是不会单单只钻研于奇技淫巧的炼丹术!这是我对于何为炼的看法。”
他一步步迈下,虽然身材瘦弱矮小,但是浑身所散发而出的那股气质却是如此的与众不同。
他每踏出一步,仿佛空间都为之破碎,丹塔上方的元气都变得有一些暴躁起来,像是承受着一股极其强大的压力,而下方的人群则是个个屏气凝神,死死咬着牙关,他们感受到了一股从未有过的力量从天穹上镇压而下,又有一道轰隆隆如天雷的声音响彻在他们的脑海中。
王炎同样眉头紧皱,双拳紧握,正在艰难地承受着这股气息。
他现在才有所感觉,眼前之人,真的是一代宗师。
老人不管不顾,仿若行走在江海之上,又似踩在半空之中,气息也随之变化,这时他的目光朝着一处方向望去。
王炎如临大敌,像是自己在那位老人的眼中是赤条条没有秘密的,浑身上下,心中所想,脑中所思,都要被洞察得干干净净。
他终于忍不住,心中大吼一声,口中闷哼一声,重重地一踏地面,脑海之中一串串金色大篆出现,镇守着他的精神海,使得他的神魂,固若金汤。
而他运转着《后土诀》,疯狂地汲取着大地之力,以稳固自己的肉身,使得肉身能够抗衡这股从天而降,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的压力。
这也怪不得他,实在是老人的实力太强太强,只是简单的一句话,就蕴含着无上真意,逼得广场上的众弟子纷纷施展手段进行抵御。
但是尽管如此,依旧有一些弟子坚持不住,仰头倒了下去。
老人没有去关注这些倒下的弟子,面容平静,眼神睥睨地再说道:
“第二个问题,何为丹。”
“何为丹。有人认为丹就是我们药田之中所种植的药材;也有人认为是深山大岳和古老秘境之中诞生而出的天材地宝,只有这些最后才能成丹。我可以告诉大家,这都是目光短浅之辈所认为的东西。丹若是被定性,那么还是丹吗?岂不闻大道三千,丹道便是其一,炼丹就是悟道,大道若是被某一类东西给固定,那么还是大道吗?正所谓大道无边,所见所闻所思,何处不是道?岂能拘泥于一种?丹为何不能是一颗石头,一棵树苗,一种声音,一道眼神,一道光,甚至是一个人?我们在炼丹之时,是不是也能将这些东西给炼制进去呢?将石头炼得破碎如尘,将树苗炼得高大巍峨,将声音炼得如雷滚滚,将眼神炼得摄人心魄,将光芒炼得普照天下,将人炼得道心坚定不移,一往无前。以此看来,炼丹真的只是取些所谓药材,然后放入丹炉之中炼成一颗圆滚滚的东西吗?”
这番话掷地有声,话音还未落定之时,便有一些人承受不住老人所说的滚滚天音而倒下,再度淘汰了一批人。
广场之上,最终所站立着也不过寥寥几人而已。
玉阶之上,三大长老都面露异色地盯着一道人影望去。
三大长老对视了一眼,脸色有些变幻,他们当然知道这一个人影是谁,但是他们没想到这个小子竟然能够坚持到这个地步。
齐齐暗道:“这家伙竟然能够坚持到现在,实在了不得。要知道煜尊的每一个字节都蕴含着大道之音,若是心性不坚定者,必定会倒下。此子能够做到这个地步,实乃不凡,可惜……”
萧北同样坚持不住,他看着仍旧闭着双眼,站若标枪的那一道人影,苦笑了笑,意识到自己虽然天资出众,但是心性远不如王炎。
王炎闭着双眼,屏气沉思,放开心神,他此刻已经进入到了一种玄之又玄的境地,他感觉到自己的神魂在天地之中遨游,感觉到自己的肉身之中蕴含着无穷无尽的力量,他感觉自己此刻像是升天了一般。
他进入了忘我之境。
他并不知道在外界有人正在议论着他。
他听闻邋遢老人的话之后,简直是醍醐灌顶,此前所担忧的一切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。
原来,炼丹还可以这样炼。
原来,这才是真正的炼丹。
天地万物皆可炼,天地万物皆为丹。
原来,并不是一定需要天地元气所化的丹火才能够炼丹。
所有人都被他的这一番话震惊,所有人都听得瞠目结舌,端的是振聋发聩,甚至有一些卡在瓶颈的人,听完这一席话后,个个茅塞顿开,豁然开朗,纷纷颤抖不已,个个心潮澎湃,恭恭敬敬地朝着老人躬身。
王炎同样心有所悟,觉得这个老人真乃奇才,不愧是一代炼丹宗师,仅仅一席话,就能够有如此多的道意蕴含其内。
果然,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,行万里路不如名师指路。
今天,老人简简单单的一番话,却为王炎指明了一条光明之路。
他好像看见了自己未来的一角。
邋遢老人见到王炎依旧站立在广场之上,心中暗道:
“看来这个小子确实是有过人之处……心性竟然这么坚定,倒是有资格成为我的弟子,不错,不错。”
老人这时又大口喝了一口酒,再度开口说道:“最后一个问题,可以说跟炼丹有关系又没有关系。”
“世上什么东西最大?”
他说完这句话,便转身回到了九龙鼎的身边,没有半点宗师风采地瘫靠在九龙鼎上,大口地喝着酒,醉眼朦胧。
此刻还站在广场之上的弟子和玉阶之上的长老,都被老人的这句突如其来的话给问住了。
有人说道:“自然是天最大!”
老人一言不发,摇了摇头,灌了一口酒。
又有人说道:“世上只有父母好,当然是父母最大!”
老人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,说道:“不对,再答!”
那名触发七龙狂吟异象的青衫男子,猛地睁开眼,环顾了一周,见到广场之上只剩下几道人影,不禁有些恍惚,转眼间竟然有这么多人都淘汰了,而后他看到了其中一道身影依旧挺拔不动,宛若巨树。
青衫男子的目光有些诧异,但是并未多说什么。
“海纳百川,包罗万象,大道三千,有容乃大。而人之心便可以容纳天地万物,包罗天地宇宙,所以是心最大!”青衫男子朗声道。
老人睁开了双眼,看了青衫男子一眼,旋即摇了摇头。
“人心叵测,有善有恶,有广有狭。不对,再答!”
青衫男子沉思,良久答不上来。
“人心叵测,有善有恶,弟子深以为然。然而正因为人心叵测,故而有对错之分,正所谓邪不压正,所以世上当属道理最大!”
一道响亮的嗓音响起,王炎缓缓睁开了双眼,目光明亮澄澈,他直直地看向了九龙鼎下的那一道邋遢人影。
所有人都被他这一番话震惊,有人口中不断地重复他这句话。
玉阶之上的四大长老都眼露异色,对王炎的这番话有所感触。
那名青衫男子怔怔地看着王炎,抿起薄唇,脑海中认真咀嚼刚才眼前这个年轻弟子所说的话。
越咀嚼,越发惊叹。
邋遢人影浑浊的目光消散,取而代之的是惊喜的神色,刚才还是醉意朦胧,现在却是清醒得很,狠狠地灌了一口酒后,看向王炎说道:
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王炎上前一步,躬身行礼,道:“弟子王炎,见过前辈!”
他没有因为自己的身份而有半点拘束,更没有自生卑意。
不卑不亢,洒脱自然,尽管穿着杂役弟子的衣衫,但也气度不凡。
邋遢老人点了点头,说道:“你可愿拜我为师?”
此言一出,众人皆是勃然变色,万万没有想到老人竟然对这一个没有丹田气海的杂役弟子青眼相加。
“煜尊,慎重。此子没有丹田气海,如何能成就大道!还望煜尊收回成命,再行择决。”夏、秋、冬三大长老闻言,顿时开口说道。
他们此前可是拒绝了王炎,现在煜尊要收后者为徒,那样一来,他们的脸面实在是没地方放。
那名青衫男子也是脸色一变,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他本来是自信满满地前来,想要拜入邋遢老人门下修行,但是眼下邋遢老人却是连正眼都没有瞧他一下,竟然想要收一个没有丹田气海的弟子为徒。
这岂不是说,自己还不如一个无丹田气海的弟子?
邋遢老人对于响起的声音置若罔闻,浑然不在意。
他深深地看着王炎,不急不缓地等待着后者的回答。
然而王炎一时间也是有些不知所措,他也没有想到这个名满天下,身份尊贵的老人欲收自己为徒。
一时间,如梦似幻,一切都那么的不真实。
王炎定了定神,呼出一口气,说道:
“弟子当然愿意。只是弟子丹田气海未曾觉醒,恐落了前辈的威名。”
“我辈修士,既然选择了修行,又何须在意其他,收徒也是讲究缘分,老夫见你心性坚定,意志如山,又看待问题透彻,故而心生出收徒,若是你拘泥于这些细枝末节,那也就罢了,看来你我有缘相见,无缘师徒。”
老人缓缓地站了起身,有些失望地看了一眼王炎。
其他人听到老人的话,都是松了一口气,各有心思。
王炎闻言,又见到老人正欲转身离开,他心中思虑万千,他想着这是不是这辈子唯一的机会,他忙一个箭步踏前,没有过多的犹豫,躬身行礼道:
“弟子王炎,拜见师尊!”